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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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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走啊

如非必要,阿娜爾其實並不是很想把太多註意力分給這位擬態為人類的深淵魔物。

但是他知道的太多了,這可和之前雪山上那種會被列為禁忌,但本質仍然是提瓦特本地知識的情況不同,阿娜爾需要確定淵上究竟看到了多少,而這來自深淵的魔物,又能接受多少。

那道咒文並未動用提瓦特的元素力,也不曾牽扯半分有關深淵的力量,她來源於昔日的慷慨饋贈,是數百年獵巫行動的血淚苦恨積累沈澱而成的庇護的咒文;如今名為阿娜爾的少女在很久之前曾認識許多位女巫,無論是興趣使然的,還是擁有正統血脈傳承的——而無論哪一種女巫,她們都無比擅長隱蔽和躲藏。

記憶中的女巫與提瓦特的神之眼持有者截然不同,哪怕是庇佑同族的保護也帶著滿懷惡意的詛咒,阿娜爾能猜到那道咒文不會給被庇護者帶來多麽美好的體驗,但是畢竟是與所謂的正統對立自身也被稱為汙染的深淵造物——

所以……應該問題不大

她沒有嘗試過,所以也不大確定。

這會阿娜爾終於騰出大腦和實際時間上的空餘,想著要如何解釋先前的咒文力求把影響壓到最小,結果一回頭就看到淵上無意識擺出了那個深淵詠者平日最習慣的姿勢,雙手指尖交疊置於身前。

這本來沒什麽的。

問題就在於淵上的表情。

身為還算得上自傲的深淵讀經士,淵上放空思考後的表情本該是與其相對應的一種冰冷又傲慢的冷淡,但是此時此刻,阿娜爾卻莫名從對方那張擬態為人類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溫順的,柔軟的,像是被馴服的獸類一樣安靜的順從感。

“……”

阿娜爾一下子就忘了之前所有想好的措辭,只剩下了太過微妙的沈默。

……他在結界裏到底看到什麽了啊。

廷達羅斯之獵犬黑山羊的幼崽還是什麽不可名狀不可理解之物

“你在想什麽還是說你在結界裏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思考一件毫無線索的事情是很浪費時間的,阿娜爾幹脆利落的問道,而淵上的表情似乎有一點奇怪的羞赧和局促,他清了清嗓子,帶著點試探看了過來: “我看到什麽這很重要嗎”

當然了。

阿娜爾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想。

要為了提瓦特的世界和平負責嘛。

“沒什麽的,”淵上卻好像理解到了另外一個方向,他臉上那點奇怪的局促散去了,換成了另一種仿佛被安撫之後從骨子裏透出的松弛。

是在關心,對吧。

在拒絕了巖神和人類的幫助後,居然還有心思關心自己之前的情況啊。

他露出一個大概可以被稱為滿足的愉快微笑,連帶著眉眼弧度都變得輕松許多: “……剛剛想起高興的事情。”

阿娜爾: “”

對不起,但是她不能理解的東西好像增加了。

“但是比起擔心我,我反而有點擔心你的情況呀,阿娜爾小姐,”淵上微微笑起來,他摸著下巴,換了更加熟悉的輕佻口吻,表情看起來是有些誇張的苦惱: “比如說你接連拒絕了兩位的幫助,哎呀……你的論文可怎麽辦啊”

剛剛還一副游刃有餘態度的女孩瞬間就陰了臉,非常響亮地嘖一聲。

“沒有關系,”她的聲音有些壓不住的煩躁,表情也有些陰沈的扭曲: “總歸奧賽爾就在那裏壓著,好歹也是巖神摩拉克斯的鎮壓,總不可能和生論派的那些實驗用果子一樣被人隨手摘掉……”

少女話音未落,海上倏然傳來了震蕩。

那與她先前在海下感受到的顫動截然不同,女孩腳下一個趔趄被身邊人順手扶住,淵上的表情已經不見先前的游刃有餘,他擡眼看向海面的方向,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好端端的大晴天,怎麽忽然下雨了……”

不見風暴,不見雷鳴,只有翻滾的海浪和呼嘯而至的陰雲密雨,有經驗的老水手已經開始呼和著其他還在發呆的年輕人加快速度收起船帆,在海的另一端,似乎傳來了遠古巨獸的悠長怒吼。

……那是孤雲閣的方向。

阿娜爾: “……”

阿娜爾: “”

——呆站在璃月港的學者小姐看著那已經冒頭的漩渦魔神,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可直視丘丘人詛咒後的真容,直面星空之外的祂者面不改色,當著巖神的面藏匿深淵的魔物回頭繼續談笑風生——天性冷靜而理性的少女此時看著那自孤雲閣方向卷起的巨大漩渦,卻是當場慘白了一張臉,擡腳就想要沖到最前面去看看情況。

只是她步子還沒邁開卻忽然覺得腰上一緊,整個人已經被面沈如水的淵上拎了起來,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踏入了另一道扭曲的空間通道之中。

在慌亂嘈雜的人群中,沒有人註意到這裏少了兩個人。

——山雨欲來風滿樓。

*

此時的璃月港最安全的地方究竟是哪裏已經無法確定了;對於普通人來說,至少不會是臨海的位置,而對於淵上來說,臨靠主城附近也許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最安全的,但是對他不是。

他恢覆了深淵詠者的姿態,而這期間被他抓住的小金毛撲騰著腿開始瘋狂掙紮起來,無奈之下淵上只能挑選了一個能夠讓她看清情況,自己也能隨時隨地抓著她第一時間逃跑的臨海位置,此時的小金毛臉色慘白手腳冰冷,她目光顫顫地盯著海上張牙舞爪的奧賽爾,好一會才哆哆嗦嗦地說了第一句話。

“……我的論文主題,是研究鎮壓了魔神的孤雲閣生態環境對璃月傳說演變過程的相關影響。”

有關傳說和璃月歷史基本上都快被教令院前輩們寫爛了,孤雲閣附近定期翻滾的詛咒和邪祟也對附近的生態圈產生了不可逆的影響,從這裏開始寫一來是能避開論文重覆,二來也是可以蹭一下生論派那邊的好處——她這次論文如果按期完整送回去,那麽答辯會上她有很大可能可以扯上會定期回教令院開講座的提納裏給她刷個臉。

如果,可以,按期,送過去。

淵上: “……”

淵上輕咳一聲,帶了些心虛的安慰道: “……也還是可以寫的。”

“寫什麽!!!”連嘴唇都已經變得毫無血色的小金毛抓著頭發尖叫起來: “奧賽爾都出來了!你告訴我生態圈在哪裏!在哪裏!!!是那群已經翻肚皮的魚還是那些只會在深海裏吐泡泡的龍蜥!”

淵上好聲好氣地哄著阿娜爾,但是小金毛明顯已經陷入了某種不可名狀的狂亂之中,她抓亂了自己一頭漂亮的金發,絮絮叨叨的念叨著什麽,她忽然停了下來,也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一雙淺青色的眼睛在這樣黯淡的陰郁環境中透出一種詭異的幽綠,阿娜爾張了張嘴,幽幽道: “我有一個想法……”

淵上心裏反射性就是咯噔一聲。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提瓦特本身就是個無限循環的輪回”她以一種無比神經質的聲音慢慢念叨著,目光慢慢轉向了海上的魔神,一字一頓的說道: “只要我找到那個重啟世界線的關鍵,把一切退回到奧賽爾還沒被叫起來之前,然後把論文早一步送回教令院……嗚嗚嗚嗚嗚——!!!”

在她說出更多恐怖發言之前,淵上已經用力捂住了口不擇言的小金毛的嘴巴。

都能重啟世界了,就別琢磨你那個論文吧……

淵上長長地嘆了口氣,感覺到自己瘋狂亂跳的心臟終於隨著手臂間的重量回歸原位,不再隨時隨地都可能從他喉嚨眼裏蹦出來。

*

群玉閣的影子掠過天空,深淵的魔物立刻躲回林間隱蔽的陰影,避開了上方群聚的璃月仙眾。

他手臂間還拎著阿娜爾,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捂著她的嘴,人類的少女比起深淵的魔物實在是太過嬌小又纖細,那一只手輕松可以擋住她的大半張臉還綽綽有餘,先前發瘋的時候人類的少女張牙舞爪,現在也許是因為力氣耗盡希望全無,此時就像是毫無抵抗力的脆弱幼崽,軟綿綿的耷拉在深淵詠者的胳膊上。

總不能還有什麽是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的吧

淵上琢磨著安慰女孩的合適發言,就看著群玉閣停駐在奧賽爾的上方不動了。

——而事實告訴他,能的。

當群玉閣裹挾璃月群仙之力,毫不猶豫地壓著奧賽爾的腦袋砸下去的那一刻,淵上也聽到了此生最淒慘絕望的悲鳴聲。

“不要啊——!!!”

小金毛再度絕望地掙紮撲騰起來,其聲絕望淒涼,空谷回響,哀轉久絕:

“你別走啊!!!奧賽爾——離開你我怎麽活啊!!!你要走你帶我一起走啊!!!”

太悲傷了,真的。

太悲傷了。

淵上在心裏幹巴巴地感慨了一句,並毫不猶豫地重新捂住了阿娜爾的嘴。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指縫之間好像多了一點奇怪的濡濕感。

“……”

淵上繃著臉和手臂肌肉把阿娜爾慢慢放在地上,就看到剛剛還在他胳膊上撲騰的小金毛這會慢慢蹲下去縮成一團,她也不說話,就只是用淺金色的發旋對著他,沒過一會,她肩膀動了動,發出一聲軟綿綿的抽泣聲。

淵上: “……”

深淵的魔物默不作聲,只吶吶跟著在她旁邊蹲成了一大團。

“……你現在想幹嘛”他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補了一句: “能幫的我都能幫你。”

阿娜爾盯著海上的方向,又是一聲壓抑的抽噎。

她轉過頭,眼睛被淚水洗得濕漉漉的,哽咽著問道: “提瓦特的時間……”

淵上毫不猶豫: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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